站在上海迪士尼樂園的立場，我會說什么？
——談華政學子訴上海迪士尼樂園一案
文＼李曉儀
北京岳成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
近日，“店大欺客？上海迪士尼被華政學子告上法庭”的新聞火遍全網并持續發酵，事情起因是游客小王在進入上海迪士尼樂園時被園方安檢人員翻包并被迫丟棄其隨身攜帶的零食，小王認為上海迪士尼制定的條款違法，其合法權益受到侵犯，故訴至法院要求確認上海迪士尼樂園的格式條款無效并賠償其損失。
新聞一出，眾說紛紜，支持小王的網友占多數，主要是認為上海迪士尼樂園翻包、禁帶食品的規定損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而園內的餐飲價格又奇高無比，這樣的規定無疑是為了提高園區內的餐飲業的創收，這讓消費者難以接受。
我們回到上海迪士尼樂園和小王的案子，看看小王的訴請和事實與理由：
1、訴請：（1）要求確認上海迪士尼樂園禁止游客攜帶食品入園的格式條款無效；（2）請求上海迪士尼樂園賠償原告損失，包括原告在迪士尼樂園外購買卻因被告不合理規則而被迫丟棄的食品的費用，共計46.3元。
2、事實與理由：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26條第2款的規定：“經營者不得以格式條款、通知、聲明、店堂告示等方式，作出排除或者限制消費者權利、減輕或者免除經營者責任、加重消費者責任等對消費者不公平、不合理的規定，不得利用格式條款并借助技術手段強制交易。格式條款、通知、聲明、店堂告示等含有前款所列內容的，其內容無效”。上海迪士尼樂園禁止游客自帶食品的條款屬于格式條款，而這一條款剝奪了游客自己攜帶食品在樂園內就餐的權利，強制要求游客在園區內消費及就餐。故上海迪士尼樂園規定的“不得攜帶以下物品入園：食品；酒精飲料；超過600毫升的非酒精飲料……”條款應屬無效。小王因此丟棄的價值46.3元零食的損失應由上海迪士尼樂園賠償。
那么，如果站在上海迪士尼樂園的立場該怎樣答辯呢？筆者試提出以下答辯意見：
1、上海迪士尼樂園禁止游客攜帶食品、飲料入園的條款有效，且上海迪士尼樂園已履行告知義務。
（1）上海迪士尼樂園作為自負盈虧、獨立經營的法人實體，依法享有自主經營權及管理權，上海迪士尼樂園有權在不違反法律法規的情形下結合園區的經營狀況自主制定園區內的規則。上海迪士尼樂園雖然禁止游客攜帶食品、飲料等入園，但在園區內多處設置了直飲水供應點，園區外的迪士尼小鎮上也有多家飯店可供游客選擇，若游客認為園區內的就餐成本高昂，也可選擇的園區外就餐后再返回樂園內游玩。因此，上海迪士尼樂園禁止游客攜帶食品及飲料的規定并未排除或者限制游客自由就餐的權利。
（2）對于禁止攜帶食品、飲料入園的條款，上海迪士尼樂園已履行告知義務。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26條第1款的規定：“經營者在經營活動中使用格式條款的，應當以顯著方式提請消費者注意商品或者服務的數量和質量、價款或者費用、履行期限和方式、安全注意事項和風險警示、售后服務、民事責任等與消費者有重大利害關系的內容，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予以說明”，上海迪士尼樂園的官方購票途徑為其官方網站及APP，通過上述兩種渠道購買門票時，都會有明確的樂園購票須知（詳見下圖）提示游客注意，游客只有在勾選“我已閱讀并同意條款及細則和退款及取消政策”后，才可以繼續購票付款流程。因此，雖然上海迪士尼樂園禁止游客攜帶食品及飲料入園，但其已通過顯著方式提示游客注意。游客與上海迪士尼樂園間形成了服務合同關系，在合同訂立前，上海迪士尼樂園已詳細告知游客訂立合同的條件，既然游客選擇購買門票，就視為其接受上海迪士尼樂園提出的合同條款。上海迪士尼樂園與游客之間的服務合同成立并有效，雙方均應受合同的約束，并依合同約定全面履行自己的義務。
2、上海迪士尼樂園制定的規則合法且合理，不應被認定為無效。既然與游客與上海迪士尼樂園間訂立了服務合同，游客在入園時應當遵守合同條款的約定，自覺處理隨身攜帶的食品及飲料，其丟棄食品是履行合同義務的行為，因其自身未對合同條款起到注意義務而產生的損失不應由上海迪士尼樂園承擔。
經筆者檢索，小王并不是提起此類訴訟的第一人，早在2015年，游客李某因認為珠海長隆海洋公園禁止自帶食物的規定侵犯消費者權益而將珠海長隆投資發展有限公司海洋王國訴至法院【案號（2015）珠橫法民初字第255號】，珠海橫琴區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該規定有效，駁回了李某的訴訟請求。
今年三月，張某也因同樣的事由起訴上海迪士尼樂園【案號（2019）滬01民終3442號】，但上海一中院法院認為人民法院受理的民事訴訟系平等主體的公民之間、法人之間、其他組織之間以及他們相互之間因財產關系和人身關系發生爭議所引發的糾紛。本案中張某要求修改《上海迪士尼樂園游客須知》及調整園內餐飲價格，提高餐飲服務水平以及廢除人工搜查游客包裹制度等訴訟請求，均不屬于人民法院受理的因財產關系和人身關系提起的民事訴訟受案范圍，據此法院裁定對本案不予受理。
小王與上海迪士尼樂園的服務合同糾紛尚在法院審理過程中，如果法院最終支持小王的訴訟請求認為禁止游客自帶食物的規定無效，必定會對旅游行業產生重大影響，畢竟現在國內大多數大型游樂園區均禁止游客自帶食物。站在樂園的立場，其實也可以理解，園區內每日的人流量較大，如果允許游客自帶食物入園，不僅會造成潛在的衛生安全問題，也會提高樂園的管理成本。
9月6日，有新聞報道稱上海迪士尼樂園擬更改其樂園規則，除需再行加工、保溫存儲及帶刺激性氣味的食品外，游客將可以攜帶供自己食用的食品進入樂園。與此同時，將繼續加強園區內食品的多樣化供應，增加更多不同品種、口味和價位的食品，為游客提供更為豐富的餐飲選擇。
筆者認為，樂園可以適當更改其規則以方便游客，但該如何把握好這個度，還需樂園細細琢磨，比如可以允許游客攜帶未開封的餅干、面包等入園，并允許游客在指定地點內食用其自帶食物或者適當調整園區內的餐飲價格及餐飲種類；在游客購票時，明確清楚地告知游客入園前的注意事項，特別是部分游客可能是在第三方平臺購票，樂園也需要關注第三方平臺在售票前是否也履行告知義務，以免游客在入園前一刻被迫丟棄自行攜帶的東西造成財產損失。而對于游客來說，既然選擇入園游玩，就應遵守園區內的規則，不亂扔垃圾，保護園區內的良好環境，畢竟沒有人希望見到垃圾滿地的童話世界。
